第(1/3)页 是谈莞兮的母亲杨女士,几个月不见,满头华发,老了很多很多,不像以前那样张扬跋扈,跪在地上,弓着身子,像个老妇人。 “时医生,求求你,救救我女儿。”她抬起手,试图去抓时瑾的衣角。 他往后退了一步,眉心轻拢:“谈夫人,我不是救世主,只是个外科医生,仅此而已。” 杨女士低声啜泣:“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吗?” 所有人都说她女儿没救了,可她才二十五岁,那么年轻…… 时瑾摇头:“抱歉。” 他示意肖逸,把人扶起来,不欲再揪扯,一转身,看见了不远处的姜九笙,他走过去:“你怎么下床了?” 杨女士弓着背,从旁边走过,目光呆滞,恍恍惚惚。 姜九笙掠过一眼,将视线收回来:“我已经没事了。”她看向时瑾,气色好了许多,“可以出院了。” 时瑾扶住她的输液架,一只手推着,一只手牵她去办公室:“换季感冒,很容易反复,在医院再多待两天。”他关上门,把她抱到了诊室后面的病床上,“就当是陪我。” 姜九笙说好,想到了方才:“谈莞兮真的没救了吗?” 时瑾点头:“她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后,排斥反应很强,心脏机能衰竭得太快,已经无力回天了。” 如果待在国外,或许还能熬过这个东西,拖着病体折腾回国,冬天都过不了了。 姜九笙默不作声,思忖了许久,还是忍不住问了:“要是你一直当她的主治医生,她能不能活久一点?” 假设而已。 她和谈墨宝曾经因为谈家被撕票,时瑾也断不可能继续当谈莞兮的主治医生。 时瑾想了想,回答她:“不知道,心脏病的变数很多,就算是我主刀给她做心脏移植,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,稀有血型发生排斥反应的概率是正常血型的六点三倍。”时瑾声音压得低低沉沉的,“笙笙,我也不是神,也有我治不了的病,救不了的人。” 何况,他不是大善人,他记仇,掺杂了个人喜恶,做不到大公无私,更不可能既往不咎。 “我知道。”她右手背上还扎着针头,用另一只手抱他,“只是觉得生命很脆弱。” 死亡,总是教人猝不及防的。 似乎是一个让人心有余悸的话题。 时瑾端着她的下巴,目光相对,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,语气郑重其事:“所以,你要好好吃饭睡觉,照顾好自己,不要受伤,不要生病,不要太拿身体去拼,我希望你无病无灾地到老。” 姜九笙偏偏侧首,唇刷过他手背:“我会的,你也要这样。”她抓过他的手,握在手里,稍稍仰着头,“时瑾,如果,只是如果,我们的生命都只剩十天了,你会做什么?” 他和她怎么会死,他不喜欢这种假设。 还是认真想了想,他回答:“用一天来安排好我们的后事,剩下的九天,跟你在床上,做个够。” 当然,不只是安排后事,他应该还会毁天灭地,把所有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人全部杀光。 当然,不能告诉笙笙,会吓着她。 姜九笙愣了一下,耳根发热:“……我是认真的。” 时瑾从善如流:“我也是。” 杀光所有人后,他就死在她身上。 姜九笙:“……” 翌日,谈莞兮的母亲又来了心外科,只是,这次不是求时瑾去救她女儿,而是求他去见她。 她来了很多次,除了在病房,其余所有时间都守在时瑾的办公室外。 傍晚,时瑾去了谈莞兮的病房,她转来天北医院后,主治医生并不是时瑾,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与他打照面。 病房里很安静,脚步声明显。 她眼睛睁不太开,看不大清楚,寻着门口那个模糊的轮廓望过去:“时瑾,是你吗?”她不太确定,声音很虚弱,“是你来了吗?” 时瑾走近病床。 谈莞兮眨了眨眼,看清了他的样子。他还和以前一样,清风霁月,兰枝玉树。只不过,她不同了,面如枯槁,骨瘦嶙峋。 时瑾开口:“有什么话说,我等会儿还有手术。” 他嗓音不亲不疏,也和以前一模一样。 她戴着氧气罩,说话有点吃力:“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。” 时瑾看着她,目光淡淡:“你问。” 她迎着光线,灯光打在眼睛里,有些空洞,瞳孔的颜色很浅,说话的语速很慢很慢:“我爸说,我去美国做手术之前,国内的医生都不肯给我主刀,是你放话了吗?”是想我死吗? 后面一句,到底问不出口。 时瑾片刻迟疑都没有,认了:“嗯,是我。”顿了顿,他惜字如金,补充,“是实话。” 他是放话了,明说了手术风险。 存了私心不假,不过,也是实话,手术成功率很低,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死亡概率,没得救,国内的医生,哪个敢接手。 谈莞兮扯了扯嘴角,笑了。 没什么不甘心的了,是命里该绝,怨不得别人。 她撑着眼皮看时瑾,因为瘦得脱相,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,愈发显得眼睛大,只是无神:“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说,如果留在国外,或许我还能熬过这个冬天,不过我想回来。”她咬字重了一下,说得很清楚,“想再见你一次。” 时瑾没有接话,神色平平,眼底没有什么情绪起伏。 谈莞兮躺着,一只手露在外面,青青紫紫的,上面贴了很多仪器管子,手腕很细,看得清骨头凹凸的纹路。 她自言自语似的:“最近总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。” 那是三年前,她挂了他的诊。 他当时穿着白大褂,里面是白衬衫,她进去时,他没有抬头,在看她的病例,低着头询问了一句:“谈小姐?” 当时她想,嗓音真好听。 她走近,介绍自己:“你好,我是谈莞兮。” 他抬了头,目光寻常:“请坐。” 好精致的一张脸。 她望进一双眼里,一时忘了移开,好像看到了星河万里,看到了海深处的一汪深蓝,干净又透彻。 他重复了一遍,语气还是不缓不急:“请坐。” 她才收回视线,坐下了,不着痕迹地收拾好自己方才的失态:“你是时医生。”心外科的权威医生,她还以为会是个老头。 他点头,放下手上的钢笔:“我是时瑾,你的主治医生。” 银色的钢笔,笔帽上有白色的刻字,她看不太清上面的字母,或许是没有精力去看,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。 外科医生的手,拿手术刀的手,漂亮得太过分。 过了三年了,再想起来,记忆没有丝毫模糊,还是清清楚楚,仿若昨日。 “时瑾,”她有些涣散的瞳孔稍稍聚焦,看向他,“如果我再早一点遇到你,比姜九笙还早,你——” 时瑾打断了她的话:“谈小姐,” 谈小姐…… 还是一如既往的称呼,永远保持着距离。 他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,就好像看着他其中之一的病人,眼里没有私人情绪,他说:“没有如果。” 谈莞兮刚要张嘴。 时瑾又说:“就算有,也只有我女朋友。” 她失笑,戴着氧气罩喘了两声:“我都快死了,你就不能骗骗我。” 他礼貌地拒绝:“抱歉,我没有那个义务。” 是啊,他是个冷漠的性子,除了姜九笙,不会为了谁委曲求全,即便是她快死了,也不曾在他眼里看见一丝恻隐之心。 如果她的母亲没有去求他,他大概都不回来见她。 真是个深情又绝情的男人。 连着几天,天气都不错,无风无雨,太阳和煦,只是初冬季节,天黑地早,晚上格外得冷。 姜九笙住院的第二个晚上,月亮很圆,哦,农历十五了。 第(1/3)页